圖/林崇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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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之前,饒風鋪巡檢司那裡來了個弓兵,說是河岸邊擱了具無名屍,要我去收。我推著板車跟他下了石泉縣,拖了那具又沉又臭的浮屍,回到鬼崗子時,天已經快暗了。
而那女人就守候在我屋前。
「『鬼差』李四?」那女人的口音一聽就知道不是本地人。
「我是李四。」我把裝著浮屍的板車擱在一旁,解下斗笠搧了幾下風,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。
這女人一身服喪的縞素打扮,臉上脂粉未施,容貌稱得上姣好,只是靠額頭的地方突兀地生了一撮白髮,底下隱約可見一片暗紅色的疤痕。
我不認得這女人,不過她顯然知道我是誰。
會上鬼崗子來找我的,大多是找我去收屍的。鬼崗子是亂葬崗,自從看墳的老劉死了之後,我就接下了這份收屍的活計。只是會來找我去收屍的人,通常只知道「李四」,卻不認得「鬼差」。
叫得出「鬼差李四」這名號的,只有另外兩種人:來殺我的,或是來找我殺人的。我不確定她是哪一種。
女人向我遞出了一本封著白皮的帖子,道:「請你殺了此人。」
我沒有伸手去接,「妳可知道我的規矩?」
她嘴角淡淡上揚,「一命抵一命,對吧?」
「妳不怕死嗎?」
「只要能殺了此人,我死而無憾。」
她的聲音聽起來不止平靜,甚至還有些陰沉的愉悅。看著她手中精緻的白帖,以及堅定得近乎冰冷的眼神,我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「不急。」我用斗笠指了指身旁的板車,「天快黑了,我收了人家一吊錢,得先把這傢伙給埋了。」
「我等。」她同意。